孫恒業在同濟醫院光谷院區ICU病房外拍攝。

庚子春節，因為新冠肺炎，我人生中第一次沒有回老家過年。

正月初一，中新社視頻新聞部微信群征集志愿去武漢的記者。我不禁問自己：你害怕嗎?作為一名記者，這個機會我不能錯過。第二天我決定報名。

經過周密準備和謹慎安排，正月初五，幾位領導和同事一直把送我到北京西站入口。雖然他們一再叮囑我加強防護確保安全，但那一刻真的有一種上戰場的壯懷激烈。坐在空蕩蕩的高鐵車廂里，我再一次問自己：你害怕嗎?我依然沒有找到答案。我想也許在武漢就會有答案。

被一位送餐志愿者推薦，2月6日，我采訪了志愿者汪勇。第一次見到汪勇，他正要去金銀潭醫院送物資。我與他一同前往。

“金銀潭”已在媒體的報道中被蒙上了一層恐怖面紗。我有些害怕，但汪勇告訴我，從臘月三十開始他幾乎每天都要來金銀潭醫院。從最開始接送醫護人員，到后來為醫護人員提供共享單車，又開始為醫護人員送飯，找理發師，買指甲鉗，買羽絨服等，凡是醫護人員需要的東西他都盡力找到。在那些彌漫恐慌氣氛的日子里，他每天都與危險為伍。

借著汪勇休息的間隙我采訪了他。

“你怕嗎?”

“我第一天送醫護人員，送了一天我腿抖了一天。”他說。

“那你為什么還要出來?”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想了很久，他說：“醫護人員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想給他們一點點溫暖，讓他們能堅持下去。”

“那你就不怕嗎?”

“我怕，但我覺得這可能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大的事情，我如果可以做點什么，我一定要做。”

汪勇的回答讓我感受到了內在的勇敢和力量。

感動是相互的。醫護人員為了感謝他，節省下口罩送給他。說到這里，這個30多歲的漢子哽咽難抑，熱淚盈眶。采訪完汪勇，我對進醫院也沒有那么怕了。

2月19日，我去了雷神山醫院ICU。

當時ICU里面住著14位危重癥患者，我與他們的距離最近的時候只隔著兩道門，不到5米。從窗戶里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患者，他們一動不動。死神正在加速奪走他們的生命，而和死神對抗的只有醫護人員。

這批醫護人員很多是20多歲的年輕人。有的剛為人父母，有的剛剛訂婚還沒來得及辦婚禮。自從疫情暴發以來，這些來自中南醫院的醫護人員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過家，每天在ICU待8個小時以上。其中有一位護士叫張瑩瑩，3月份就要到她女兒兩歲生日了，提起她女兒她就哭。眼淚在護目鏡后面流下來，她沒辦法擦。

我問她：“你怕嗎?”

“怕啊!”

“那你為什么還要進ICU?”

“因為我是護士啊。”她這樣說，沒有半秒鐘遲疑。說完這些，她擦干眼淚又進入了ICU。晚上我把稿子發出來，保留了張瑩瑩流淚的畫面。朋友看完后，給我發消息說他看哭了。來武漢已經1個多月了，看到朋友消息的那一刻我終于找到了最開始那個問題的答案。

“你怕嗎?”我當然怕，我怕在采訪中被感染，我怕成為一個患者數字。但是每一次采訪，我都被很多醫護人員、志愿者、社區工作人員所感動，他們面對病毒的更大威脅，他們工作的環境比我們更惡劣，他們工作的壓力比我們更大。

當需要汪勇、張瑩瑩他們挺身而出的時候，他們沒有半秒鐘的猶豫，這就是責任。當我率先報道的汪勇被央視和CNN追訪的時候，我很欣慰。作為記者，真實展現這場戰“疫”的種種動人故事和情景，這是我們的責任。(孫恒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