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加載中... 【摘要】伴隨著新世紀以來“電視產品化”以及“媒介融合”的趨勢,紀錄片的創作風格也日益多樣化。動畫作為一種高度假定性的視聽手法,能否介入以真實性為本質屬性的紀錄片值得探討。動畫在紀錄片中的運用對于言說紀錄片的真實屬性而言是一定意義上“解構—顛覆—重構”的過程。在事件真實的前提下,動畫紀錄片的動畫表現形式只是視聽語言的一種手段,不會觸及紀錄片的本質屬性。 【關鍵詞】動畫紀錄片;紀錄片;動畫;真實;記錄精神 動畫是否能成為紀錄片是近幾年備受學術界爭議的話題。眼下,歷史類動畫紀錄片《蒼狼之決戰野狐嶺》強勢上檔央視科教頻道《探索·發現》欄目,吸引了社會各界的目光,也讓國內學術界關于“動畫與紀錄片界限為何”、“紀錄片真實底線何存”的探討又掀起熱潮。 所謂動畫紀錄片,就是采用計算機圖形技術,利用電腦生成的虛擬場景,全部或部分代替現實社會不存在的、無法復原的視覺景觀的紀錄片。[1]由于動畫紀錄片從影像的產生、處理、合成到復制等過程都是數字鏈信號,故形象稱之為動畫紀錄片。從本質上看,動畫紀錄片與其母體——傳統紀錄片具有很大的相關性,本文旨在從紀錄片本質出發,探究動畫對紀錄片“真實”的解構、顛覆與重構。動畫對紀錄片的介入是否有悖記錄精神與其真實本質,動畫紀錄片的底線是什么,其發展的路徑如何,皆是本文要探討的問題。 紀錄片的“真實”本質 紀錄片的本質之爭由來已久。人類學影像鼻祖羅伯特·弗拉哈迪曾提出,紀錄片是“記錄邊緣的歷史”;而英國人約翰·格里爾遜卻認為,紀錄片是“對現實的創造性處理”。這兩種認識基本涵蓋了之后該領域對紀錄片本質研究的兩條界限:“反映現實”或“處理現實”。也有不少紀錄片理論對于紀錄片本質的探析游走于兩者之間。 然而,不論何種紀錄片理論都有一個共同點,即認為紀錄片必須立足于追求影像和意義的真實,這是衡量紀錄片存在正當性的重要標準。我們通常認為紀錄片的“真實”包含了“表層真實”與“本質真實”兩個層面的含義。表層真實是指表層視覺線索的原樣,具體體現為紀錄片中所有的影像元素。紀錄片作品中的人物、景觀、拍攝手法、動畫技術等均是組成表層真實的元素。而本質真實則是我們通常說的“真相”,也是歷史事實。它總是被隱藏于事物表象之下,不易被揭露。鑒于這兩者的關系,人們對“紀錄片真實”的普遍解釋為:真實是一種由表及里、由外至內的立體過程。僅僅達到表層的真實并不意味著能觸及本質的真實,任何事物的表象之下可能是事實真相,也可能是虛假或虛構。美國學者比爾·尼可爾斯認為,紀錄片不同于虛構故事片的緣由在于故事片是為了“達成創作者的意愿”,而紀錄片的創作意圖則是為了“再現社會現實”。當然,如果僅僅將紀錄片理解為呈現表層真實、展現社會現象,那么就忽視了紀錄片“揭露”功能的重要性。正是由于這種“揭露”功能,才使得紀錄片創作者們朝著揭示社會真相、探求紀錄片本質真實的目標不斷努力,才逐漸使他們的作品擁有了一種“記錄的精神”。 因此,筆者以為,紀錄片的創作應當超越單純的表層真實,為了達到本質真實可以在形式上進行所謂的虛構(并非虛假)。在事件真實的前提下,紀錄片外在的虛構則只觸及了表達層面的,即視聽語言方面的內容,其深層次的“本質真實”不會被動搖。 紀錄片中“真實”概念的重構 面對日漸市場化的業界,現今紀錄片中“真實”所指向的意義已與傳統紀錄片有所不同。紀錄片中影像元素不再僅僅只是純紀實畫面,“導拍”、“搬演”、“虛構”等行為逐漸介入紀錄片的影像展現之中。尤其是動畫技術的出現,形成了對傳統紀錄片“真實觀”的直接挑戰。非紀實性的動畫介入以真實為本質屬性的紀錄片顛覆了觀眾基于自己生活經驗對作品真實性所作的判定,背離了觀眾心中的“真實感”,因而才引發了人們對紀錄片真實本質的質疑。 “所謂真實感是一種審美記憶中的期待視野,鑒賞紀錄片的期待中,受眾記憶中的類似感覺被再次喚起,便與作品有了心里的共鳴與交流。”[2]紀錄片作品創作的初衷就是為了重新建構受眾對于歷史事實的認知,重塑他們感知社會、認可世界的“真實感”。這種創作基于創作者與受眾之間在情感與生命體悟上的溝通,也是一個不斷重復理解現實、建構記憶的過程。在這個“解構——顛覆—重構”的過程中,紀錄片創作也就無限逼近甚至達到“真實感”。 而這種過程亦是進入新世紀以來,紀錄片領域逐漸追求的一種“真實再現”,紀錄片創作者以虛構的扮演或搬演方式,對時過境遷的重要歷史事實進行展示。其所用手法包括真人扮演與光影聲效造型,以此達到再現特定歷史時刻環境氛圍的目的。將這種虛構類片種常用的敘事技巧運用在紀錄片中,就是為了保持紀錄片故事情節的銜接性與邏輯性,完整建構受眾的歷史記憶,“真實再現”歷史事實。但是諸多學者認為:“運用‘真實再現’必須堅持一個基本原則,就是必須讓觀眾知曉影片是在‘虛構或扮演’,其使用的底線是不能違背受眾對于歷史事實的信念?!盵3] 美國匹茲堡公共電視臺執行副總裁托馬斯·斯金納先生曾評價,中國紀錄片之所以不能走向世界,皆因為作品為追求紀錄內容的“絕對真實”而放棄各種先進的技術手法的運用。時下,高清動畫技術的發展日新月異,也給電影、電視劇等影像藝術的創作與革新提供了契機。動畫在對紀錄片“真實”進行解構與重構過程中,彌補了原始材料匱乏的不利因素,為再現歷史事實提供了一種別樣的方式,因而比單純紀實卻缺漏了展現完整歷史的元素更能揭示“本質的真實”,也必將對紀錄片這種先天在夾縫中生存的藝術樣式產生深遠影響。 動畫對紀錄片的介入與言說 關于動畫,《動畫學導論》中的解釋為:“采用逐格拍攝的方式,為靜止的圖畫賦予生命。”[4]從媒介發展的歷史來說,動畫原本起源于繪畫。人類歷史尚未出現攝影攝像技術之前,繪畫便承擔著記錄歷史的作用,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繪畫甚至有著僅次于攝影的紀實性。 對于紀錄片影像展現的構成元素來說,在歷史事件現場拍攝的影像最逼近真實,也最符合紀錄片本質,而動畫演繹較之搬演、虛構而言,更具備紀實性。格里爾遜認為,紀錄片是具有文獻價值的影片。而對于紀錄片來說,是否具有文獻價值,其衡量標準就在于是不是真實的影像。但由于歷史條件限制,原始素材的匱乏,而紀錄片又必須還原現實缺失的材料或景觀,于是搬演和動畫便成為替代性的手法。相較于經常使受眾聯想到虛構的“搬演”而言,動畫更側重其“表意”作用,因而更能夠言說紀錄片。 筆者以為,動畫元素作為視聽語言的一種手段,介入紀錄片后為其言說“紀錄片真實”增添了新的路徑。它以直觀的形式表現、處理現實世界中非虛構的人物和事件,展現了在現實中不能復原的視覺景觀或歷史真實,促進了紀錄片敘述由表層真實走向本質真實。隨著電視產業的發展和科技的不斷進步,觀眾的審美水平也日益提高,紀錄片已慢慢形成了故事化敘事的特點,并且越來越注重視覺和聽覺的審美效果。因此,動畫與紀錄片的結合是時代與歷史的要求。在紀錄片《故宮》中,著名的《燕京八景圖》經過動畫的處理,展現出了“月影流動、鳥兒飛翔,山間溪水潺潺”的景象,使該紀錄片變得更加富有視覺沖擊力與觀賞性。筆者以為,紀錄片的影像展現的重點不在于它選擇了怎樣的途徑或手段進行藝術表達,而在于其是否具有記錄精神。號稱“用動畫追溯恐怖”的新派紀錄片《和巴什爾跳華爾茲》,以純動畫形式再現了發生在1982年的貝魯特難民營大屠殺。這部講述“死亡印記”的紀錄片沒有采用任何真實拍攝的圖影資料,影片的展現元素均取材于導演福爾曼的個人經歷和對戰爭親歷者的訪談。這無疑為動畫言說紀錄片的“真實”提供了較為成功的示例。 動畫紀錄片生存現狀與發展趨勢 業內通常認為,溫莎·麥凱1918年的作品《路西塔尼亞號的沉沒》是最早的動畫紀錄片。該片用動畫的形式再現了路西塔尼亞號郵輪“起航—被潛艇追蹤—被魚雷擊中—乘客墜?!翛]”的全過程。盡管由于技術限制,電影為無聲的,也沒有旁白或解說詞,但影片進行過程中穿插的字幕卻為觀眾解釋了情節的發展進程。 而在當代,動畫紀錄片作為記錄工具的延伸,是科技發展和探尋歷史兩股合力作用下的產物。動畫紀錄片與傳統紀錄片一樣,遵從“真實性”的本質原則。然而其發展也有嚴格的限定,如若動畫紀錄片沒有遵守真實性原則,只能演化成服務于商品時代的娛樂工具。筆者以為動畫紀錄片的底線在于,必須是在事實真實的前提下進行創作,任何虛擬影像的創作都要有所依據,否則就成了杜撰。現階段,國內一些動畫紀錄片進行虛擬影像創作時的經驗值得借鑒。在《圓明園》、《故宮》等作品的創作中,所有涉及園林建筑的虛擬數字圖像均按照現實參照物或寫實性繪畫進行建模。如此,使得電腦生成的虛擬場景取材于歷史事實,尊重了紀錄片創作元素的真實屬性。就目前而言,國內動畫紀錄片的發展時日尚短,整部紀錄片均以動畫形式呈現的作品并不多,更多的是包含動畫元素的紀錄片?!洞筇莆饔斡洝放c《蒼狼之決戰野狐嶺》無疑成為國內手繪動畫紀錄片的先銳代表。盡管動畫紀錄片作為一種藝術類型而言還相當邊緣,但其有著與傳統紀錄片一樣的內核與特質,那就是記錄精神。 當然,國內動畫紀錄片的創作也存在著這樣一種現實讓人憂慮,那就是動畫導演與紀錄片導演的工作方式并未呈現出渾然天成的滲透與融合。前者的紀錄片思維有所欠缺,而后者又僅僅將動畫作為紀錄片的輔助手段。然而,無論如何,科技的發展畢竟拓展了紀錄片的創作空間。在歷史和科學探索類等還原與想象成分比重較大的紀錄片中,動畫和真實影像穿插出現,不再局限于原來傳統紀錄片純紀實或口述歷史的表現手法,不得不說這是紀錄片創作中的突破性發展。但在動畫紀錄片迅速蓬勃發展的同時,由于動畫本身的高度假定性特征,決定了其構建“紀錄片真實”的發展道路必定是坎坷而富有爭議的。 結 語 歸根到底,從紀錄片“真實”的角度而言,許多國內精彩的動畫紀錄片之所以“叫好又叫座”都是因為捕捉到了與受眾產生共鳴的“真實感”,而不是做到了哲學上的“絕對真實”。動畫紀錄片既然在“電視產品”時代和“媒介融合”這樣的大環境下應運而生,就決定了它既要突破傳統,卻又不能完全拋棄“真實的底線”。一方面,動畫紀錄片需要拓展其創作新思維,彌補傳統紀錄片的不足;另一方面,它也在堅守“紀錄片真實屬性”的基礎上,對“真實”進行著一定意義上的解構、顛覆與重構。筆者相信,這種發展趨勢與堅持紀錄片的真實本質并不沖突。因為只有真實的邏輯關系與真誠的思想傳遞,才是紀錄片創作的終極信條。 進入新世紀以來,紀錄片的創作理念和風格開始轉向多元,每一次技術的革新都會促進紀錄片的繁榮和人們審美觀念的變遷,而紀錄片也應當以一種包容的態度來接受多種形式和策略來揭示真實的本質。僅僅糾結于動畫紀錄片是不是真正的紀錄片、動畫紀錄片到底表達了什么等形而上的問題,則只能使紀錄片的發展走向狹隘記錄之路。 參考文獻: [1]付兵.淺析動畫在紀錄片中的應用[J].廣電藝術,2011(5). [2]王慶福.也談動畫紀錄片:真實在什么前提下可以被保證[J].中國電視,2011(9). [3]冷冶夫.質疑紀錄片的“真實性”[J].中國電視,2008(6). [4]劉小林.動畫導論[M].武漢:湖北美術出版社,2010. (尉天驕為河海大學新聞傳播學系教授;吳思媛為河海大學新聞傳播學系碩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