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貴有金句

紅頭文件的亂象，這幾日媒體多有報道，比如一些“紅頭文件”對不該管的事也指手畫腳，居然有“請求將犯罪嫌疑人取保候審”之類，有趣而又引人深思。這讓人想到，今日普遍憂慮的政令不暢，可能還有一個原因：眼下許多公文缺乏讓人喜歡的金句，以致“言而無文，行之不遠”。

舉世公認，漢字是信息量最豐富最藝術的文字工具，它不僅可傳達字意，還多有弦外之音，通過象形結構而洋溢出強烈的藝術感染力。這一漢字特色也綿延于古代公文，無論怎么改朝換代，中國歷代公文（“紅頭文件”），皆注意有文采有名言（金句），今天讀歷代公文，無論是圣旨還是奏折，總有當代文件少有的斐然文情。

五經中的《尚書》，實為中國最早的“公文觀止”，多是帝王的告示與命令。將這些夏商周三代的圣旨與今日“紅頭文件”相比，會發現其中有許多今日公文少有的文采與金句。如商王成湯下達討伐夏王桀的“紅頭文件”《湯誓》，其“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你這個太陽啊，什么時候消亡？我愿意和你一塊死去！）千古傳誦，成為后世討伐腐敗暴君的革命名言。

央視11月1日播出的《蔣介石文膽陳布雷死亡之謎》，說陳布雷替蔣寫文告，非常講究文采。“盧溝橋事變”十天，1937年7月17日，蔣介石在廬山發表的抗戰動員令《最后關頭》，就出自陳之手，其中有金句：“只要戰亂一開，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皆有抗戰守土之責……和平未到絕望時期，絕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后關頭，絕不輕言犧牲！”這一名言當時風靡全國，至今仍然流傳。可見，公文也可因金句與文采而永生。

中共黨史研究表明，早期黨中央也非常重視文件的文采。中共“八大”閉幕詞，原本由理論家陳伯達寫好，但毛澤東看后不滿意其枯燥啰嗦，盡管明天就要開會了，仍然讓秘書田家英連夜重新起草。次日宣讀田稿，全場一再掌聲雷動，其金句“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后”，成為最著名的“毛語錄”。

比照歷史，時下我們的大部分公文實在讓人遺憾。這只要看看，今日流行的佳話，多來自網絡，而非“紅頭文件”。這真讓人想不通，現時各級領導都有“文膽”，其學歷之高，學問之深，皆勝過網絡寫手千萬倍，怎么就不如民間文化“郁郁乎文哉”呢？

如何改變“紅頭文件”只有“鸚鵡學舌”的八股味，杜絕“該有的沒有，不該有的泛濫”？關鍵可能在于給“文膽”們一些獨立性，讓他們保留一份知識分子的人文個性。“問渠哪得清如許，唯有源頭活水來。”也許，讓“文膽”們自由些，寬松些，我們的“紅頭文件”才會金句輩出？

（作者為社會公益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