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我早早收拾好回家的行囊,女朋友問:“疫情這么嚴重,我不敢去車站坐車了,咱們別回去了吧?”“好啊,你不回我也不回了,我陪你”。 庚子春節,因為新冠肺炎,我人生中第一次沒有回老家過年。 1月25日,正月初一,視頻新聞部微信群征集志愿去武漢支援的記者。第二天我決定報名。作為一名記者,去武漢就是去現場,這個機會我不能錯過。 經過周密準備和各環節安排,正月初五,幾位領導和同事一直把我送到北京西站進站口,雖然他們一再叮囑我加強防護確保安全,但那一刻真的有一種上戰場的壯懷激烈。 坐在空蕩蕩的高鐵車廂里,我問自己:你害怕嗎?但我依然沒有找到答案。我想,也許在武漢能找到答案。 志愿者汪勇:“我怕,這都是提著腦袋在做事情” 2月6日,我采訪了志愿者汪勇,他是一位送餐志愿者推薦給我的。那位志愿者說“我很佩服汪勇,他做的才多呢”。于是我想辦法聯系到了他,第一次見到汪勇,他正要去金銀潭醫院送物資。我上了車跟著他去了金銀潭醫院。 金銀潭醫院已被蒙上了一層“恐怖”面紗。我也很害怕,但汪勇告訴我從大年三十開始他幾乎每天都要去金銀潭醫院。從最開始接送醫護人員,到后來拉來了共享單車、滴滴等企業加入接送醫護人員的隊伍。解決了醫護人員出行的難題,他又開始為醫護人員送飯,找理發師、買指甲鉗、買羽絨服等等。凡是醫護人員需要的東西他都盡力找到。在那些彌漫傳染恐慌氣氛的日子里,他每天都與危險為伍。 志愿者汪勇前往金銀潭醫院送物資。 拍攝完運送物資的畫面,借著休息間隙我對汪勇進行了專訪。他說話很多很快,在采訪對象中屬于話比較多的那種。 我問他:“你怕嗎?” “我第一天送醫護人員,送了一天我腿抖了一天。”他說。 “那你為什么還要出來?”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想了很久,他說:“醫護人員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想給他們點溫暖,讓他們能堅持下去,如果他們堅持不下去了,我們這些人就危險了。我怕,從第一天開始都是提著腦袋在做事情,但我覺得這可能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大的事情,如果可以做點什么,我一定要做”。 汪勇說,總不能讓這些醫護人員每天走路上下班,他們已經那么辛苦。 汪勇的回答讓我感受到了勇敢和力量。 采訪過程中汪勇數度哽咽,他抬起頭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感動是相互的,讓汪勇堅持下來的有醫護人員對他的關心。疫情之初,物資緊缺,醫護人員為了感謝他,節省下口罩送給他。說到這里,這個30多歲的漢子哽咽難抑,熱淚盈眶。采訪完汪勇,我對進醫院就沒有那么怕了。 護士張瑩瑩:“怕啊,但我是護士” 2月19日,我去了雷神山醫院ICU。 當時ICU里面住著14位危重癥患者,我與他們的距離最近的時候只隔著兩道門不到5米的距離。 從窗戶里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患者,他們一動不動。死神正在加速掠奪他們的生命,而和死神對抗的只有醫護人員,這批醫護人員是什么樣的人呢?他們中有很多剛20多歲,有的剛為人父母,有的剛訂婚還沒來得及辦婚禮。自從疫情爆發以來,這些來自中南醫院的護士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過家,每天在ICU待8個小時以上。 其中有一位護士叫張瑩瑩,3月份就要到她女兒的兩歲生日了,提起女兒她就哭。眼淚在護目鏡后面流下來,她沒辦法擦。我問她:“你怕嗎?”“怕啊”“那你為什么還要進ICU啊?”“因為我是護士啊!”她這樣說,沒有半秒鐘遲疑。說完這些,她就進入ICU工作了。 張瑩瑩下意識地想要擦眼淚,卻發現自己帶著護目鏡。 當天晚上我把稿子發出來,保留了張瑩瑩流淚的畫面。朋友看完后,給我發消息說他看哭了。 病魔面前我怕嗎? 來武漢已經一個多月了,看到朋友消息的那一刻我終于找到了最開始那個問題的答案。 中新社視頻新聞部記者孫恒業在同濟醫院光谷院區ICU病房外采訪。 “我怕嗎?”我當然怕,我怕在采訪中被感染,我怕成為一個患者數字。但是每一次采訪,我都被很多醫護人員、志愿者、社區工作人員所感動,他們面對病毒的更大威脅,他們工作的環境比我們更惡劣,他們工作的壓力比我們更大。但是每一次采訪,我都看到,前方同事秉持專業態度和敬業精神,后方同事每天提供全方位保姆式服務,盡可能減少前方壓力。 這時候,我在想,我和汪勇、張瑩瑩他們一樣,他們是志愿者,是護士,當需要他們上的時候,他們沒有半秒鐘的猶豫,這就是責任。對于我們記者來說,真實展現這場戰“疫”的種種動人故事和畫面,也是我們的責任。當我們率先報道的汪勇被央視和美國CNN追訪的時候,我很欣慰,同時也覺得,身為記者,這就是我們的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