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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白俄羅斯女作家S.A.阿列克謝耶維奇來上海書展了。昨天,她出現在上海思南文學之家時,穿著“午餐肉”一樣顏色的襯衫,背著一個老式皮包,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完全像一個尋常的俄羅斯婦女。當她坐定后,眼睛掃過全場,看到擠得滿滿的讀者,臉上綻放出了微笑。
一開口,阿列克謝耶維奇的家常味道就瞬間消失了,她的話題很宏大,“能再次來中國很高興,很高興看到一個新的中國,一個滿懷信心、面向未來的中國。”她還很快將話語轉向了俄羅斯,說俄羅斯存在很多問題,俄羅斯急于向過去告別,但對未來又認識不清,“如果人沒有未來,會很快變得焦躁,會失去對生活的希望。”
談新作
描述蘇聯解體后的痛苦轉型
阿列克謝耶維奇是為其最新作品《二手時間》而來,這是她獲得諾獎之后在中國出版的首部作品。該書講述了蘇聯解體后,從上世紀90年代初到2012年之間痛苦的社會轉型中,俄羅斯普通人的生活以及他們為夢想付出的代價。說來湊巧,在她1989年第一次來中國的兩年之后,就開始了《二手時間》的最初創作。
為了寫這部書,阿列克謝耶維奇特意采訪那些受驚的人,那些“自作自受的人,擺脫困厄又有所感悟的人”。他們也是愛思考自己的過去、正在發生的事情以及未來的事情的人,她常常和他們交談三四個小時,甚至一整天。當阿列克謝耶維奇感到要講述的問題特別多的時候,就會連續多天找同一個人交談。而她積累的素材也隨之水漲船高,“我寫作的時候,家里就變成倉庫了。”
阿列克謝耶維奇喜歡用錄音機做記錄,而不是用筆。“用手記錄有時無法做到極其準確,往往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她常常有這樣的體驗,有些東西當初看似乎不重要,但在寫作時,突然變得非常重要。
她以復調的眼光看待事件和人物,對任何一個故事都不會只從一個方面去觀察和表述。阿列克謝耶維奇不但寫一個社會的多面,也寫一個人的兩面和多面,而且讓他們自己去講述。她坦言,寫《二手時間》并不是要評價前蘇聯的思想和歷史,更不想評價任何人,而只是描述一種人類的悲劇,“這樣的題材不是一個人寫成,而是數百人的手來寫成的。”
談思考
我們經歷痛苦卻沒換來自由
《二手時間》是阿列克謝耶維奇“烏托邦之聲”系列的第五部,也是該系列的最后一部。該系列歷時40年完成,其他四部作品還包括《我是女兵,也是女人》《我還是想你,媽媽》《鋅皮娃娃兵》《來自切爾諾貝利的聲音》。“寫‘烏托邦之聲系列’,和我的童年有關。”她面對中國讀者,回憶起自己的過去。
阿列克謝耶維奇小時候在烏克蘭農村生活,她的父親是白俄羅斯人,母親是烏克蘭人。她用一雙童真的眼睛捕捉到自由市場的酒鬼、殘疾人,還有酒鬼挨揍的場面。她還曾在白俄羅斯有過童年生活,家里擺滿了書,但她還是愿意聽別人講故事,尤其那些老年婦女生動的講述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她成人后,曾在歐洲僑居了幾年,但還是選擇回到了自己的家鄉,“一個作者要寫東西一定要到現場,最重要的是要聽聲音,在街上、在餐廳里。”這種傾聽的真誠,讓阿列克謝耶維奇面對采訪對象的時候,從不覺得他們是小人物。當她在寫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事件的時候,寫到一個犧牲者,書中是以其妻子的口吻進行講述,但傳遞了非常大的痛苦。
“我談的是這個時代人的情感,我一直在試圖講戰爭期間出現了什么,在切爾諾貝利出現了什么,紅色帝國失敗后又出現了什么。”阿列克謝耶維奇說,她想通過自己的作品,尋找答案——為什么我們有古拉格集中營,為什么我們的痛苦換不來自由,為什么前蘇聯不能夠建設真正的理想的社會主義。而小人物向她在講述這些事情時,給出了真實或真理性的答案。
“我喜歡俄羅斯文學、俄羅斯音樂。”在阿列克謝耶維奇看來,俄羅斯既是具有國家悲劇性的民族,也是一個偉大的民族。面對別人說她是“小索爾仁尼琴”這個問題時,阿列克謝耶維奇幽默作答:“如果不謙虛地說,我會說,是的,我是小索爾仁尼琴;但是很謙虛地說,我會說,我會很誠實地對待自己的作品,會做好自己該做的每一件小事。”
談未來
想出書和中國人談愛的問題
談及諾貝爾文學獎時,阿列克謝耶維奇依然還是平靜地講述,語氣上沒有任何變化。阿列克謝耶維奇回憶,領取諾貝爾文學獎時,瑞典國王給她頒了獎,國王說“我讀了你的書”,但她很快回答“不知道普京和盧卡申科是否讀了我的書”。她知道,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對她獲獎先是祝賀,后來則表示批判。“我覺得對獲獎這件事情不必過分關注。”阿列克謝耶維奇說,俄羅斯有六位作家曾獲過諾貝爾文學獎,除了肖洛霍夫,其他五位都被罵了,有的還坐了牢,被罵成叛國者,“這也可以說是俄羅斯的特點。”
“我還是靜靜地做自己的事情。”事實上,阿列克謝耶維奇得過很多國際大獎,她對金錢的態度也很明確,用獎金來做自己該做的事。比如她就用諾獎獎金支持年輕作家,還成立了俱樂部,以利于大家相互的交流,“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能這樣做,來幫助我們這個荒僻的地區。”
獲獎對阿列克謝耶維奇而言,并沒有影響其新作的進程。她透露,目前正在寫一部新作,這次是關于愛情的主題。“我認為現在人們的主要價值就是生活的價值,就是家和家庭的價值。”阿列克謝耶維奇說,寫這部關于愛的書時,她和一些愛情失敗的人交談,當他們哭泣,她也陪著他們哭泣。她希望這本新書能在中國出版,因為“我非常喜歡和中國人談愛的問題”。
她要寫的另一部新作,則是關于終老的話題。阿列克謝耶維奇一直忘不掉母親的面孔,母親在黑暗中凝望的面孔,凝視土地的面孔,“人很快要消失在土地中,消失在黑暗中,我們的文化一般不會去談死亡,但這本書要談。
原標題:“我還是靜靜地做自己的事” |